身高之囧

我个子不高,老张个子也不高。我俩谈婚论嫁前,他就开诚布公,对我说:

相处过程中,摩擦在所难免,我有什么缺点你都可以指出来。除了身高,其他的我都可以改。

婚后,的确如他所说,除了身高,老张在别的方面可塑性都很高。我想,身高应该是他心中多年的痛吧。老张一直跟我说自己有170,然而这就跟身高158的女生总说自己160一样,这种整数的身高多多少少是早起穿上拖鞋量才能够到的。所以我一直打趣说他肯定没有170。有一次,我看到他公司的体检单,扫了眼身高栏,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想。于是我便揶揄老张,我就说你没有170嘛。可老张死活不承认,说医生量得不准,身高计有问题(总之现实世界里没有什么能撼动他身高170这一事实)。

可他不知道的是,身高也是我心中的痛啊——我也曾为了长高不择手段。彼时我正在念初中,以每年体重10斤,身高8厘米的速度迅猛发育。然后,我长到了150,等到了初潮。据说初潮后女性就会从纵向发育慢慢往横向发育转变,可我还没长到160啊,怎么能开始横向发育呢,我心有不甘!在身高方面,我没有基因优势。老妈156,老爸170,我在网上找了一大堆公式企图预测我将来的身高,但不管用什么公式,结果总是卡在158。158跟160虽然只差两厘米,但却像58分和60分的一样,是及格与不及格的分界线啊。一想到自己可能长不到160,我就心急如焚。

不止我急,我老妈也急。急就开始乱投医。老妈先是给我买了一堆钙片,我也乖乖地吃,甚至还后知后觉地开始喝纯牛奶。此外,老妈还叫我多锻炼,尤其要多跳。于是初中那会儿做广播体操,最后一节跳跃运动我总是跳得特带劲儿。中考体育项目篮球我也练得很积极,周末都经常回学校打球。只要能长高,我啥都干。就这样,我继续长高,长到了155,离目标只差5公分时,我又开始恐慌了。这时老妈带我去医院拍了个X光,看骨骺线有没有闭合。结果令我喜出望外,还没闭合,所以我还有希望。此时,老妈已经不满足于光让我吃钙片了。当时电视上经常播长高神药“绿力”的广告,广告里服用前服用后的对比图真是羡煞人也。所以即便卖498元一盒,我妈也二话不说给我买了好几个疗程的分量。不知道是绿力真的有效还是我身体本来就还在继续发育,总之吃完后我的确有长高,但肯定没有广告词里说的那么玄乎,吃完疗程后似乎长到了157.5,然后就没啥动静了,然后我就上高中了。

老妈看我到高中还没长到160,颇为沮丧。于是洋方试完后,土方继续上。老妈找到了一位老中医,据说他有个祖传秘方,疗效喜人。药方里有什么我是记不清了,只记得药引必须是土生土长的土鸡。为此,我婶婶专门为我分批养土鸡,养到七八斤大的时候送到我外婆那儿,再由我外婆烹制好送到学校来给我。虽说我对土方子一直不咋信任,但当我听说药引是土鸡(男的配母鸡,女的配公鸡)时,我还是激动万分。鸡是多么百搭的食材啊,这世界怎么可能有把土鸡做砸的做法呢?没想到还真有。当我打开不锈钢饭盒,看到里面黑乎乎的一坨坨鸡肉和浮着油的墨汁状药鸡汤时,我崩溃了。外婆说,药方里说不能加盐,你要是觉得没味道咽不下,就蘸点酱油吃吧。那些土鸡估计是我吃到过的养得最用心,长得最膘肥体壮的土鸡了,然而那也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土鸡。每每想及此,我便忍不住扼腕哀叹。土方子吃了大概半年,在此期间,我每晚回宿舍在熄灯前都做摸高跳,走在路上看到垂下的枝叶都会本能地跳起来看看能不能够到。然后我长到了158.5。

这最后的1.5厘米就好像是兔子赶超乌龟的无限递归一样,明明胜利在望却又可望而不可及。因为喝鸡汤喝出了心里阴影,而且因为身高增速递减,而我量身高的频率却因为焦虑而不断增加,所以终于破罐子破摔,姐姐不干了,爱多高多高。但我的骨骼并没有因此放弃,最后还是顽强地长到了159.5。尽管体检表上的身高栏一直在159和160之间波动,但我对外的宣传口径当然是一致的160,四舍五入嘛。

老张听完我的长高辛酸史,忍不住问:你也不矮啊,为什么当年那么想长高啊。

我:配你当然是不矮的咯。

老张:那你还想配谁啊?噢,你想配高富帅?不过没关系,每个小女生肯定都有过这样的想法。

我:啊哈哈哈。被你看穿了,不过你三样里占到两样也算不错啦。那你以前想配什么样的女生啊?

老张:那当然是白富美啦。

我(厚着脸皮):那你遇到我,岂不是实现了人生目标?

老张:是哟,所以说我比你幸运,哈哈哈哈哈。

又及,当年老妈问我,老张不高耶,嫁给他会不会连累孩子?我想了想说,要是生女儿,不高没关系,你看你自己不高,我也不高,最后还不是都嫁人啦。要是生儿子,不高也没关系,你看老张这么矮,最后还不是娶到了你女儿这样的好老婆。

我跟老张的身高之囧就告一段落了,不知将来孩子们对于身高又会有怎样的爱囧情仇,拭目以待啦。

Written on September 30, 2017